第120章 五黑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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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0章 五黑糕
李映香笑說葉瀾是酒鬼。
只怪上次的楊梅酒實在香甜, 還沒徹底釀到時候呢就?被她喝完了。那酒色澤透亮不說，喝起來柔和又不容易上頭，夜裏怕了, 葉瀾就?喝上兩杯，借著醉意一覺睡到天亮。
這次帶回來這麽多新鮮果子，肯定要做些桑椹酒的。想到那寶石紅的醇香酒液, 還含著桑葚獨有的口感，光是想想就?覺得回味延綿。一吃飽飯，葉瀾就?從李映香家搬來了一壇白?酒。
在古代?神?話中, 太陽初升，先登桑樹。東方神?樹曰扶桑，上住著十個太陽, 又桑樹主風，上應箕星，因此最早的風神?被稱為箕星或箕伯, 《風俗通》中稱“風師者箕星也。箕主簸揚, 能致風氣, 故稱箕伯。”天地間?的大風由天上的大簸箕簸揚而生, 扶桑之象，飛騰上浮，像刮風, 又處東方，自然上應東方風宿箕星, 故古人?認為“箕星之精，散而為桑”。
桑, 可謂處處都是寶。桑葉不僅能餵蠶，還能入藥；桑葚亦然, 只不過?此時葉瀾的頭腦中只想著如何以最好的方式享用這些果子。
桑葚用鹽水泡上一會?兒，還沒泡好就?成了小孩的零嘴，秦時予直接從水盆裏撈出一把，甩甩水就?往嘴裏塞，紫紅色的汁液不僅把手染上了顏色，就?連唇舌都無可避免。秦時月就?吃得斯文?許多，只一顆一顆慢慢吃，正好方便把果柄去掉。
“吃的時候不要把汁水弄在衣裳上了，這個洗不掉的。”
葉瀾如是提醒著。她在石門村的時候就?已經站在樹下吃了個過?癮，現在只專註做自己的事情。別的暫且做不來，桑葚酒倒是可以的，做法跟上次的楊梅酒一樣，先將果子洗幹凈瀝幹水分，再一層桑葚一層冰糖疊加，最後倒上白?酒封壇。
翌日她幾乎都鉆在鋪子的廚房裏，早上到了鋪子之後就?先把糯米給泡上，等下午得空正好用來做桑葚醪。
洗好的桑葚搗碎，若是用手，那這一步將格外解壓。果粒想透過?指縫鉆出，誰料還未成功便被壓出了汁水。再與浸泡淘洗好的糯米充分攪拌，白?米混黑桑，好似黏糊的黑米混入了白?米之中。
邊攪拌邊繼續碾壓，果汁沾上糯米，黑色就?被稀釋成了紫色，這色澤也是極好看的。再用清水涮涮方才擠果汁的盆，洗出來的水倒進糯米裏，水面和米大致齊平即可。
煮至七八分熟，米飯微微夾生便可以倒出來。若是不說，定會?有人?將這盆米飯當成黑米，桑葚的果肉和糯米混為一體，其色澤也被完全?吸收，粘稠的同時還在冒著熱氣。
葉瀾揪了一小塊送入嘴中，手指上立刻變得黏糊糊的。而嘴最先感受到的是燙，叫人?吞也不是吐也不是。不過?這米在口中停留的時間?久了，滋味也就?越發明?顯了。糯米本?身的甜味不必多說，現在融了桑葚的果香，變得越發甜美。
放涼至常溫，等待的同時按照比例搗碎一些甜酒曲，一兩酒曲約莫能釀四斤米飯。按照比例準備好，這就?可以開始裝壇了。
壇子提前用白?酒消一遍毒，確保無水無油才能不會?發黴，葉瀾之前跟李映香學?過?如何釀米酒，這個的法子也大差不差。放一層米飯後便灑上些酒曲，混勻之後再繼續放米飯，如此動作直到把米飯全?部裝壇，再在中間?挖上一個洞用於?瀝出酒液，仔細封住壇口，等出液後便可喝米酒，剩下的醪糟配著丸子做甜品，或是敲上一枚雞蛋都好吃。
若說美容養顏，用桑葚粉制成的丸子再適合不過?，可惜步驟太多，實在難以做完。
女孩子都愛聽?如何保養，除了胭脂水粉裝點，能用食療的法子再好不過?。方敏圍在葉瀾身邊，吵著要聽?制作方法。
熬夜加班，最擔心的就?是掉發，先前葉瀾可沒少吃芝麻丸，後來有人?想找她攀關系，更是送來了一堆補品，其中就?有美容養顏的“桑葚丸”，她去查了查相關書籍，確實能查到做法。
其中《本?草綱目》就?有記載桑葚蜜丸，葉瀾仔細回憶著法子，嘗試覆述道，“新鮮桑葚曬幹，再用粗鹽炒至焦，而後碾碎成細粉；此外還要煉蜜，這才能和桑葚粉混勻揉成蜜丸。”
桑葚並非四時都有，而蜜丸正好彌補了這個遺憾，保存妥當便可常年服用。
乍一聽?才短短幾句話，聽?著實在沒什麽難度，方敏當即想曬些桑葚嘗試，結果被方母點醒，“傻姑娘，你以為真有這麽好做啊，光是曬日頭就?要曬上好幾日，還要再碾成細粉，石磨哪裏夠，怕是吃起來都喇嗓子。還有煉蜜，咱家哪裏來的蜜，要煉到什麽程度才可，這些我們一無所知，做出來的怕不夠塞牙縫。你就?是想到什麽就?去做，從小到大都是這個毛病。”
方母這話說出來並無半點責備，而方敏自知有這樣的毛病，也紅著臉打消了這個念頭，轉而攥了一把新鮮桑葚到嘴裏，美其名曰現在就美容養顏。
“還吃呢，快幫瀾娘熬果醬去。”
方敏早就對熬果醬這事得心應手，這事交由她來做，葉瀾則是在一旁搗鼓點心。
她打算做個五黑糕，同樣可以美容養顏。
首先就?是準備材料，五谷雜糧倉庫裏面一應俱全?，葉瀾走上一趟就滿載而歸。既然是“五黑糕”，用料自然也是黑色的。黑豆、黑米、黑芝麻分批炒熟，鍋中不必放油，就?這樣用鍋底的溫度炙熟。沒有水分和油脂的潤滑，谷物?和鍋底鍋鏟直接接觸，翻動的時候先聽見鍋鏟清脆的一聲“唰”，再就?是谷物?的聲音。
各類谷物?翻炒時又有不一樣的聲響，黑豆的聲音較為沈悶，像是在翻動光滑的小石子，盛到碗裏時刷拉刷拉響；而黑米則是更輕一點的“唰”聲，好似沙子，落到碗裏也是輕的。
五谷的味道隨著水分的蒸發而散發出來，尤其是黑芝麻，熟了之後尤其香，空口都能嚼上好久。
而後用石磨將炒熟的黑豆和黑米研磨成粉。石磨一轉動，院子裏的好一陣都是推磨的聲音。幸好鋪子裏頭人?多，否則光是靠葉瀾一人?，怕是手都要掄廢。女人?們坐在一起聊天說笑，男人?則是在前邊收拾鋪面。
話題聊得正熱，葉瀾趁眾人?不註意湊到方敏耳邊，小聲問道，“你爹哪兒可有綠茶？”
綠茶定是有的，她爹白?日裏少不了的就?是喝茶。方敏不解其意，“有是有，你要綠茶作甚？”
“喝啊。”
方敏朝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?，若單純想要喝茶，直接問她爹要不就?行了，她爹甚至會?親自給她泡，何故還來自己這兒先問一嘴。葉瀾知道躲不過?，計劃還沒說呢兩人?就?笑作一團，她更是直接拉著方敏的手就?往茶室走，“快走快走，一會?兒你就?知道了。”
留下方母和李映香一臉困惑，齊刷刷問她二人?做什麽去，反倒讓她們的步子更快。
待兩人?回來，面上表情一個比一個正經。
葉瀾還要做五黑糕，另一件事只能交給方敏盯著，自己則是開始做糕。沒有篩網，要想粉更細只能用上藥杵，恐怕一天一夜都磨不完。這樣的程度也夠了，不至於?劃傷嗓子、一口噎死一頭牛。
黑豆粉和黑米粉混合，儈入一大勺乳白?的豬油，再倒上方才炒熟的黑芝麻。要想有足夠的甜味，光靠桑葚果醬還不足夠，得需放上一些飴糖才行。而後抓拌均勻，讓粉、油、糖充分混合，五黑糕的雛形就?顯現出來了。
黑似肥沃的土地，但還能嗅到其中的香甜。果醬中的桑葚籽落到上面，瞧著就?像是剛撒的種子。
蒸屜中先鋪上一層棉布，再將提前準備好的方方正正的容具放在裏面，混合好的材料倒進去壓實，待蒸屜上汽，蒸上十分鐘即可。
陣陣清香從鍋裏飄出來，方敏回來正好聞見這個香味，她先將消息告訴葉瀾，而後重?重?吸了一口氣，掰著手指頭數了一道，“五黑糕，你這黑豆、黑米、黑芝麻，黑桑葚，加起來也才四黑，還有一黑呢？”
拿帕子擦手的葉瀾：“我黑心。”
方敏：“……”
兩人?又笑作一團，被方母看見了又笑稱兩人?這麽大了還沒個正形。
“四黑糕”不甚順口，加上“四”這個詞不怎麽吉利，葉瀾順嘴就?說成了五黑糕。既然缺了一黑，也不可能真的把“黑心”加進去，她在口中多念叨兩遍，當即念出個“烏黑糕”來，名字也就?這樣定下。
“讓你泡的茶準備好了沒？”
“準備好了，按照你吩咐的來的。”
天氣熱，定是要喝些涼的才解渴，葉瀾特地和方敏去茶室取了些綠茶，用涼水泡了一會?兒。此事最好還是瞞著方圓，要是讓東家曉得她們這麽“糟蹋”這茶葉，怕是免不了一頓罵。
冷泡的茶水泡發慢，這樣茶湯苦澀感便會?低，入口更多是鮮爽甘甜，淡茶也不會?像濃茶那般提神?醒腦。杯中放一把新鮮桑葚搗碎，再摘幾片薄荷葉拍醒放入。舀上一勺果醬，最後加入提前泡好的綠茶，攪一攪，這樣一杯特調飲品就?做好了。
院中就?種了一片薄荷，葉瀾甚至還移栽了一盆種到自家院子裏。不僅可以驅蚊蟲，平日裏曬了泡茶也好。她們熬果醬時亦會?切碎些薄荷葉放進去，這樣多一抹清涼，果醬也不會?過?於?甜膩。
調好飲料，烏黑糕也蒸好了。切成大小均勻的方塊，同桑葚茶一塊端過?去讓眾人?品嘗。
烏黑糕紮實中帶著恰到好處的甜，配上酸酸甜甜的茶再適合不過?。端上這樣一盤點心，配上一壺茶，一個燥熱的午間?就?在談笑聲中過?去。
大家最愛的還是這壺果茶，就?連一向鐘愛品茗的方圓都一連喝了兩杯。他仔細品了品其中滋味，忽而蹙起眉，問，“這用什麽茶泡的？”
兩個“始作俑者”連眼神?都不用接觸，就?十分默契地端起茶杯小口抿著茶回避問題。
不過?躲是躲不過?的，方敏作勢清了清嗓子，放下杯子後將鍋背到了自己身上，“這不是天氣熱，總想著喝點有味道的嘛，爹有這麽多茶，喝上一些還剩好些呢。”
這哪是取多取少的問題，方圓茶室裏好些茶他都舍不得喝，取了不好好品，往裏面加東西算什麽事。眼看著她爹已經開始吹胡子瞪眼，姑娘又趕緊躲在自己娘親背後求庇護。
這等小事，方母自然是站在姑娘們那邊的，茶杯往桌上不輕不重?一放就?開始說他，“方才喝得這麽起勁，現在就?翻臉不認人?了。你那茶葉留這麽多有什麽用，這麽多又喝不完，這茶也不見得你日日喝，何故如此小氣。我沒拿去煮茶葉蛋就?不錯了，孩子們取了一些就?嘰歪個沒停，大夫都叫你別小心眼，小心一會?兒嘴更斜。”
方圓被懟的啞口無言，方敏趕緊上去給他順氣，“爹何時小氣過?，這肯定是怕我們花錢去買，讓我們用他的即可，這是體諒我們的意思。”
不僅給他戴高帽，還和她娘一塊唱雙簧。方圓被氣笑，倒也沒有真心責怪她們的意思，於?是揮著手打發她走，兩人?就?順勢跑到後院搗鼓別的。
烏黑糕存放的時間?長且不易碎，幹活時帶上一塊當作幹糧也可增強飽腹感。但這東西明?顯不是孩子愛吃的，葉瀾打算投其所好，做點小餅幹。
她之前在家中實驗過?兩次，第一次沒把握好材料，烤出來的餅幹的口感並不算好，孩子不愛吃狗不愛吃，最後全?掰碎成渣餵了雞；第二次沒控制好火候，餅幹焦了一半，好在這次孩子樂意吃沒焦的部分了，焦的那些照樣餵雞。
這次她根據兩次的經驗調整了一下，叮囑方敏窯熱了之後再燒半個時辰。她取出材料，圍上襜裳就?開始動手，若是速度快些趕得及兩個孩子下學?吃，她還能早些回家處理些雜事。
沒有黃油，那便退而求其次用豬油，熬油的時候加了花椒八角，能盡量把豬油中的葷腥味遮掩；沒有糖粉就?把飴糖磨細。葉瀾按照自己的配方，先把糖粉加進豬油裏，盡量混合均勻，這時再加入提前敲好的雞蛋液。一共要分兩次加入，第一次加入的雞蛋液充分攪拌之後才能加第二次，之後才可把面粉加進去。
依舊是混合，過?程中加入一大勺桑葚果醬，給鵝黃的面團染上夢幻的淡紫色。此時有閑情，她和方敏揉了不少形狀。最常見的當屬圓形，揪一塊面團下來，揉一揉按扁即成。搓一搓就?成了長形，再覆雜些就?是星形月亮形。
進窯前在上邊放上一顆新鮮莓果，出窯時香味撲鼻。
餅幹底酥酥脆脆，上邊的莓果變軟，沁出些許果汁，將靠著的那一圈餅幹浸得更深。吃的時候先咬上那顆桑葚，剩餘的果汁迸開，和酥脆不黏牙的餅幹底形成絕妙的搭配，證實這次的配方改動的正好。
秦家兄妹知曉嫂嫂今日會?在鎮上多留，一下學?就?邁著腿跑了回來，兩人?匆匆和前院的眾人?問了聲好，氣都沒喘勻就?往後院跑。
“你倆是狗鼻子啊，聞著味兒就?來了。”面前這一批小餅幹是剛烤好的，要是吃下去嘴都要燒出一個泡。葉瀾趕緊攔住他們的手，讓他們吃之前的，“怎麽樣？好吃嗎。”
“好吃，比之前烤的那些好吃太多了！”
秦時予這話說得直接，就?差說之前做的實在難吃了，秦時月則是幫著打圓場，“以前的就?比這些差了一點。”小丫頭用大拇指在小拇指上比劃一下。
情商高低一見高下。葉瀾笑著摸摸小丫頭的腦袋，叫他們少吃點，免得晚些時候吃不下飯，“端出去給阿翁阿奶他們也嘗嘗，外頭還有桑葚茶，你們不要多喝，怕你們晚上睡不著覺。”
正如葉瀾所想，小孩對勞什子烏黑糕不敢興趣，只一個勁吃餅幹，看來餅幹能得小孩的心意。
如此以來餅幹和烏黑糕都能定下售賣，葉瀾做好這些，叮囑孩子們不許多吃後便沒有多留的打算，收拾完就?準備回村子裏。次日她來得比往日更早，畢竟人?手就?這麽多，要做的東西更多。
店裏一上新，好奇的人?更多。她提前切碎了一些供大家品嘗，趁這個時候介紹，“這是烏黑糕，用黑豆黑米黑芝麻還有桑葚做的，美容養顏，健康烏發，吃了對身體好；還有這小餅幹，孩子愛吃，一口一個十分酥脆。這兩樣都可以放上一段時間?，不用擔心吃不完會?壞。”
吃不完倒不必擔心，他們更怕孩子管不住嘴，這樣的一袋“餅幹”更好，時不時拿出一兩塊給孩子解解癮即可。一袋裏面十二枚，才只要十文?錢，不少大人?都會?捎上一袋給孩子吃。
鋪子裏熱鬧十分，葉瀾根本?忙不過?來，她光是介紹就?說得口幹舌燥，偏抽不出一點時間?來喝水。這廂試吃的餅幹又沒了，她趕忙從櫥櫃裏取出幾枚掰成小塊供客人?品嘗，“可以先嘗嘗，都是新品……”
一擡頭，葉瀾臉上的笑有一瞬間?僵滯。
面前之人?正是前兩日在鎮口險些撞上的男人?。來者身上穿著並不算差，想來家裏也是有點錢的，只不過?沒有貴公子的氣勢，整個人?吊兒郎當的，瞧著就?是一地痞流氓。那對狹長又細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葉瀾，視線也像是蛇一般在她身上游移，濕冷、粘膩，看得人?心裏直發毛。他將那最後一塊餅幹拋入嘴裏，斜嘴邊嚼邊笑，“小娘子不記得我了？”
這陰惻惻的眼神?不免讓葉瀾想起先前在鎮子口碰上他的那次。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，此番也不例外。
這人?顯然是朝著她來的，鋪子內人?這麽多，邊上又有不少自己人?，葉瀾並不怎麽害怕。神?情些許松懈下來，視線也大膽起來，她將當家的氣勢使出來，淡笑回應，“客人?此話說的，我這鋪子裏日日來這麽多父老鄉親，我就?算記性好也不至於?人?人?識得。嘶，倒是有這麽幾位出手闊綽的客人?，一買就?是許多，不過?我怎麽記得裏頭好像沒有公子的面龐呢。”
男人?顯然有備而來，並不順著葉瀾的話茬，而是道，“是麽？夜裏你可不是這樣說的。”
這話猶如一個雷，鋪子內都好似安靜了一瞬，接著大家夥的視線都若有似無地往此處飄。葉瀾現在也明?白?了對方的意圖，腦中立馬開始思考對策，眼神?也變得銳利，“哦？是嗎，我與你素不相識，何來的交流？”
“‘素不相識’？我可知你姓葉名瀾，家住桃源村，我前些日子才去過?，就?連你家的榻都躺了。”
“那我可要報官才行了，同我有過?接觸的人?都曉得，我平日裏不是在鋪子裏就?是同我爹嬸子在一起，你對我家如此了解，怕是趁我家中沒人?悄悄潛進去了吧？”葉瀾提高了音量，“大家夥可得記住這張臉，若是我家少了錢財，報官之後諸位可都是我的證人?。”
人?群中有認出男人?來的，紛紛開始竊竊私語。
似是想到葉瀾會?有如此反應，男人?絲毫不慌亂，一張嘴盡往外吐些顛三?倒四的話，“好啊，報官就?報官，讓大家夥都聽?聽?你是怎樣一個蕩.婦。誰說你和旁人?時時刻刻待在一起，不然我真要以為你有讓人?偷聽?的怪癖。小娘子下床就?不認人?的毛病還真是叫人?傷心，不過?誰讓我是真喜歡你，只要你同你相公和離，我吃點虧不算什麽。”說著就?要越過?櫥櫃去摸葉瀾的手，被她靈巧躲開。
“真是好大一張臉，竟然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來。”葉瀾狀似在他身下掃過?一眼，對方此時被她盯得不自在，攏了攏腿，視線都有些躲閃。但她根本?沒有放過?的意思，繼續道，“比雞兒還小的東西，竟敢在我這兒耍威風，怕是不想要了，想讓我用刀幫你斬去這惡心東西！”
葉瀾對此人?不熟悉，方敏卻是曉得的。這人?叫“賴豪”，大家夥私底下都稱他為“賴皮蛇”，只因他是個不學?無術的壞東西，盡幹些調戲婦女的臟事，偏偏家中有些小錢，出了事便用錢來擺平，眾人?不敢如何他，只能盡量躲著。
誰料現在直接鬧到了鋪子裏，這下哪有等著被欺負的道理，方敏抄起竹夾又覺得不夠，轉而進屋拿了灑掃用的竹掃帚，跑出櫥櫃後就?朝著那人?直直打了下去，“滾滾滾，上回就?該讓牛車撞死你，免得留下你這個禍害，把鎮子攪得烏煙瘴氣。個成了精的□□，哪來的臉說這些話，還跟秦大哥比，就?不怕他把你打成□□幹！若是缺錢就?拿上個破碗上街乞討去，別打攪我們家的生意。”
方敏砸了兩下還沒過?癮，反倒是被賴豪扯走了掃帚。潑皮被打疼了，面目猙獰要對她動手。場面一時混亂，不少客人?都跑出了鋪子，更有圍在外面看熱鬧的一群人?。
個個位置都站滿了人?，從櫥櫃裏出去的位置被人?堵住，葉瀾想出去都出不得。賴豪可不是什麽正人?君子，打女人?的事是幹得出來的，眼看被他奪走的掃帚就?要落在方敏身上，趙子淮及時穿過?人?群將她護住。
“我已告知街使，人?即刻就?到，你攪亂市容擾人?生意，還敢在這兒胡作非為？！”
話音剛落，葉實就?帶著棍棒、拖著外邊供客歇息的凳子走了進來，他先遞給葉瀾一個眼神?，隨後舉起那嵌了鐵的棍棒就?砸碎一張椅子示眾，“鬧什麽鬧？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！擾亂市容，按令罰銀子五兩，還有鞭刑十道！要買東西的買，不買的少看熱鬧，趕緊滾蛋！”
賴豪此番就?是為了把場面鬧大，既然目的已經達到，他便陰笑著拍了拍身上那莫須有的灰，深深看了一眼葉瀾後朝外走去。
生意顯然是被影響到了，待結束今日的買賣，眾人?便圍在一起商量對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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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映香笑說葉瀾是酒鬼。
只怪上次的楊梅酒實在香甜, 還沒徹底釀到時候呢就?被她喝完了。那酒色澤透亮不說，喝起來柔和又不容易上頭，夜裏怕了, 葉瀾就?喝上兩杯，借著醉意一覺睡到天亮。
這次帶回來這麽多新鮮果子，肯定要做些桑椹酒的。想到那寶石紅的醇香酒液, 還含著桑葚獨有的口感，光是想想就?覺得回味延綿。一吃飽飯，葉瀾就?從李映香家搬來了一壇白?酒。
在古代?神?話中, 太陽初升，先登桑樹。東方神?樹曰扶桑，上住著十個太陽, 又桑樹主風，上應箕星，因此最早的風神?被稱為箕星或箕伯, 《風俗通》中稱“風師者箕星也。箕主簸揚, 能致風氣, 故稱箕伯。”天地間?的大風由天上的大簸箕簸揚而生, 扶桑之象，飛騰上浮，像刮風, 又處東方，自然上應東方風宿箕星, 故古人?認為“箕星之精，散而為桑”。
桑, 可謂處處都是寶。桑葉不僅能餵蠶，還能入藥；桑葚亦然, 只不過?此時葉瀾的頭腦中只想著如何以最好的方式享用這些果子。
桑葚用鹽水泡上一會?兒，還沒泡好就?成了小孩的零嘴，秦時予直接從水盆裏撈出一把，甩甩水就?往嘴裏塞，紫紅色的汁液不僅把手染上了顏色，就?連唇舌都無可避免。秦時月就?吃得斯文?許多，只一顆一顆慢慢吃，正好方便把果柄去掉。
“吃的時候不要把汁水弄在衣裳上了，這個洗不掉的。”
葉瀾如是提醒著。她在石門村的時候就?已經站在樹下吃了個過?癮，現在只專註做自己的事情。別的暫且做不來，桑葚酒倒是可以的，做法跟上次的楊梅酒一樣，先將果子洗幹凈瀝幹水分，再一層桑葚一層冰糖疊加，最後倒上白?酒封壇。
翌日她幾乎都鉆在鋪子的廚房裏，早上到了鋪子之後就?先把糯米給泡上，等下午得空正好用來做桑葚醪。
洗好的桑葚搗碎，若是用手，那這一步將格外解壓。果粒想透過?指縫鉆出，誰料還未成功便被壓出了汁水。再與浸泡淘洗好的糯米充分攪拌，白?米混黑桑，好似黏糊的黑米混入了白?米之中。
邊攪拌邊繼續碾壓，果汁沾上糯米，黑色就?被稀釋成了紫色，這色澤也是極好看的。再用清水涮涮方才擠果汁的盆，洗出來的水倒進糯米裏，水面和米大致齊平即可。
煮至七八分熟，米飯微微夾生便可以倒出來。若是不說，定會?有人?將這盆米飯當成黑米，桑葚的果肉和糯米混為一體，其色澤也被完全?吸收，粘稠的同時還在冒著熱氣。
葉瀾揪了一小塊送入嘴中，手指上立刻變得黏糊糊的。而嘴最先感受到的是燙，叫人?吞也不是吐也不是。不過?這米在口中停留的時間?久了，滋味也就?越發明?顯了。糯米本?身的甜味不必多說，現在融了桑葚的果香，變得越發甜美。
放涼至常溫，等待的同時按照比例搗碎一些甜酒曲，一兩酒曲約莫能釀四斤米飯。按照比例準備好，這就?可以開始裝壇了。
壇子提前用白?酒消一遍毒，確保無水無油才能不會?發黴，葉瀾之前跟李映香學?過?如何釀米酒，這個的法子也大差不差。放一層米飯後便灑上些酒曲，混勻之後再繼續放米飯，如此動作直到把米飯全?部裝壇，再在中間?挖上一個洞用於?瀝出酒液，仔細封住壇口，等出液後便可喝米酒，剩下的醪糟配著丸子做甜品，或是敲上一枚雞蛋都好吃。
若說美容養顏，用桑葚粉制成的丸子再適合不過?，可惜步驟太多，實在難以做完。
女孩子都愛聽?如何保養，除了胭脂水粉裝點，能用食療的法子再好不過?。方敏圍在葉瀾身邊，吵著要聽?制作方法。
熬夜加班，最擔心的就?是掉發，先前葉瀾可沒少吃芝麻丸，後來有人?想找她攀關系，更是送來了一堆補品，其中就?有美容養顏的“桑葚丸”，她去查了查相關書籍，確實能查到做法。
其中《本?草綱目》就?有記載桑葚蜜丸，葉瀾仔細回憶著法子，嘗試覆述道，“新鮮桑葚曬幹，再用粗鹽炒至焦，而後碾碎成細粉；此外還要煉蜜，這才能和桑葚粉混勻揉成蜜丸。”
桑葚並非四時都有，而蜜丸正好彌補了這個遺憾，保存妥當便可常年服用。
乍一聽?才短短幾句話，聽?著實在沒什麽難度，方敏當即想曬些桑葚嘗試，結果被方母點醒，“傻姑娘，你以為真有這麽好做啊，光是曬日頭就?要曬上好幾日，還要再碾成細粉，石磨哪裏夠，怕是吃起來都喇嗓子。還有煉蜜，咱家哪裏來的蜜，要煉到什麽程度才可，這些我們一無所知，做出來的怕不夠塞牙縫。你就?是想到什麽就?去做，從小到大都是這個毛病。”
方母這話說出來並無半點責備，而方敏自知有這樣的毛病，也紅著臉打消了這個念頭，轉而攥了一把新鮮桑葚到嘴裏，美其名曰現在就美容養顏。
“還吃呢，快幫瀾娘熬果醬去。”
方敏早就對熬果醬這事得心應手，這事交由她來做，葉瀾則是在一旁搗鼓點心。
她打算做個五黑糕，同樣可以美容養顏。
首先就?是準備材料，五谷雜糧倉庫裏面一應俱全?，葉瀾走上一趟就滿載而歸。既然是“五黑糕”，用料自然也是黑色的。黑豆、黑米、黑芝麻分批炒熟，鍋中不必放油，就?這樣用鍋底的溫度炙熟。沒有水分和油脂的潤滑，谷物?和鍋底鍋鏟直接接觸，翻動的時候先聽見鍋鏟清脆的一聲“唰”，再就?是谷物?的聲音。
各類谷物?翻炒時又有不一樣的聲響，黑豆的聲音較為沈悶，像是在翻動光滑的小石子，盛到碗裏時刷拉刷拉響；而黑米則是更輕一點的“唰”聲，好似沙子，落到碗裏也是輕的。
五谷的味道隨著水分的蒸發而散發出來，尤其是黑芝麻，熟了之後尤其香，空口都能嚼上好久。
而後用石磨將炒熟的黑豆和黑米研磨成粉。石磨一轉動，院子裏的好一陣都是推磨的聲音。幸好鋪子裏頭人?多，否則光是靠葉瀾一人?，怕是手都要掄廢。女人?們坐在一起聊天說笑，男人?則是在前邊收拾鋪面。
話題聊得正熱，葉瀾趁眾人?不註意湊到方敏耳邊，小聲問道，“你爹哪兒可有綠茶？”
綠茶定是有的，她爹白?日裏少不了的就?是喝茶。方敏不解其意，“有是有，你要綠茶作甚？”
“喝啊。”
方敏朝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?，若單純想要喝茶，直接問她爹要不就?行了，她爹甚至會?親自給她泡，何故還來自己這兒先問一嘴。葉瀾知道躲不過?，計劃還沒說呢兩人?就?笑作一團，她更是直接拉著方敏的手就?往茶室走，“快走快走，一會?兒你就?知道了。”
留下方母和李映香一臉困惑，齊刷刷問她二人?做什麽去，反倒讓她們的步子更快。
待兩人?回來，面上表情一個比一個正經。
葉瀾還要做五黑糕，另一件事只能交給方敏盯著，自己則是開始做糕。沒有篩網，要想粉更細只能用上藥杵，恐怕一天一夜都磨不完。這樣的程度也夠了，不至於?劃傷嗓子、一口噎死一頭牛。
黑豆粉和黑米粉混合，儈入一大勺乳白?的豬油，再倒上方才炒熟的黑芝麻。要想有足夠的甜味，光靠桑葚果醬還不足夠，得需放上一些飴糖才行。而後抓拌均勻，讓粉、油、糖充分混合，五黑糕的雛形就?顯現出來了。
黑似肥沃的土地，但還能嗅到其中的香甜。果醬中的桑葚籽落到上面，瞧著就?像是剛撒的種子。
蒸屜中先鋪上一層棉布，再將提前準備好的方方正正的容具放在裏面，混合好的材料倒進去壓實，待蒸屜上汽，蒸上十分鐘即可。
陣陣清香從鍋裏飄出來，方敏回來正好聞見這個香味，她先將消息告訴葉瀾，而後重?重?吸了一口氣，掰著手指頭數了一道，“五黑糕，你這黑豆、黑米、黑芝麻，黑桑葚，加起來也才四黑，還有一黑呢？”
拿帕子擦手的葉瀾：“我黑心。”
方敏：“……”
兩人?又笑作一團，被方母看見了又笑稱兩人?這麽大了還沒個正形。
“四黑糕”不甚順口，加上“四”這個詞不怎麽吉利，葉瀾順嘴就?說成了五黑糕。既然缺了一黑，也不可能真的把“黑心”加進去，她在口中多念叨兩遍，當即念出個“烏黑糕”來，名字也就?這樣定下。
“讓你泡的茶準備好了沒？”
“準備好了，按照你吩咐的來的。”
天氣熱，定是要喝些涼的才解渴，葉瀾特地和方敏去茶室取了些綠茶，用涼水泡了一會?兒。此事最好還是瞞著方圓，要是讓東家曉得她們這麽“糟蹋”這茶葉，怕是免不了一頓罵。
冷泡的茶水泡發慢，這樣茶湯苦澀感便會?低，入口更多是鮮爽甘甜，淡茶也不會?像濃茶那般提神?醒腦。杯中放一把新鮮桑葚搗碎，再摘幾片薄荷葉拍醒放入。舀上一勺果醬，最後加入提前泡好的綠茶，攪一攪，這樣一杯特調飲品就?做好了。
院中就?種了一片薄荷，葉瀾甚至還移栽了一盆種到自家院子裏。不僅可以驅蚊蟲，平日裏曬了泡茶也好。她們熬果醬時亦會?切碎些薄荷葉放進去，這樣多一抹清涼，果醬也不會?過?於?甜膩。
調好飲料，烏黑糕也蒸好了。切成大小均勻的方塊，同桑葚茶一塊端過?去讓眾人?品嘗。
烏黑糕紮實中帶著恰到好處的甜，配上酸酸甜甜的茶再適合不過?。端上這樣一盤點心，配上一壺茶，一個燥熱的午間?就?在談笑聲中過?去。
大家最愛的還是這壺果茶，就?連一向鐘愛品茗的方圓都一連喝了兩杯。他仔細品了品其中滋味，忽而蹙起眉，問，“這用什麽茶泡的？”
兩個“始作俑者”連眼神?都不用接觸，就?十分默契地端起茶杯小口抿著茶回避問題。
不過?躲是躲不過?的，方敏作勢清了清嗓子，放下杯子後將鍋背到了自己身上，“這不是天氣熱，總想著喝點有味道的嘛，爹有這麽多茶，喝上一些還剩好些呢。”
這哪是取多取少的問題，方圓茶室裏好些茶他都舍不得喝，取了不好好品，往裏面加東西算什麽事。眼看著她爹已經開始吹胡子瞪眼，姑娘又趕緊躲在自己娘親背後求庇護。
這等小事，方母自然是站在姑娘們那邊的，茶杯往桌上不輕不重?一放就?開始說他，“方才喝得這麽起勁，現在就?翻臉不認人?了。你那茶葉留這麽多有什麽用，這麽多又喝不完，這茶也不見得你日日喝，何故如此小氣。我沒拿去煮茶葉蛋就?不錯了，孩子們取了一些就?嘰歪個沒停，大夫都叫你別小心眼，小心一會?兒嘴更斜。”
方圓被懟的啞口無言，方敏趕緊上去給他順氣，“爹何時小氣過?，這肯定是怕我們花錢去買，讓我們用他的即可，這是體諒我們的意思。”
不僅給他戴高帽，還和她娘一塊唱雙簧。方圓被氣笑，倒也沒有真心責怪她們的意思，於?是揮著手打發她走，兩人?就?順勢跑到後院搗鼓別的。
烏黑糕存放的時間?長且不易碎，幹活時帶上一塊當作幹糧也可增強飽腹感。但這東西明?顯不是孩子愛吃的，葉瀾打算投其所好，做點小餅幹。
她之前在家中實驗過?兩次，第一次沒把握好材料，烤出來的餅幹的口感並不算好，孩子不愛吃狗不愛吃，最後全?掰碎成渣餵了雞；第二次沒控制好火候，餅幹焦了一半，好在這次孩子樂意吃沒焦的部分了，焦的那些照樣餵雞。
這次她根據兩次的經驗調整了一下，叮囑方敏窯熱了之後再燒半個時辰。她取出材料，圍上襜裳就?開始動手，若是速度快些趕得及兩個孩子下學?吃，她還能早些回家處理些雜事。
沒有黃油，那便退而求其次用豬油，熬油的時候加了花椒八角，能盡量把豬油中的葷腥味遮掩；沒有糖粉就?把飴糖磨細。葉瀾按照自己的配方，先把糖粉加進豬油裏，盡量混合均勻，這時再加入提前敲好的雞蛋液。一共要分兩次加入，第一次加入的雞蛋液充分攪拌之後才能加第二次，之後才可把面粉加進去。
依舊是混合，過?程中加入一大勺桑葚果醬，給鵝黃的面團染上夢幻的淡紫色。此時有閑情，她和方敏揉了不少形狀。最常見的當屬圓形，揪一塊面團下來，揉一揉按扁即成。搓一搓就?成了長形，再覆雜些就?是星形月亮形。
進窯前在上邊放上一顆新鮮莓果，出窯時香味撲鼻。
餅幹底酥酥脆脆，上邊的莓果變軟，沁出些許果汁，將靠著的那一圈餅幹浸得更深。吃的時候先咬上那顆桑葚，剩餘的果汁迸開，和酥脆不黏牙的餅幹底形成絕妙的搭配，證實這次的配方改動的正好。
秦家兄妹知曉嫂嫂今日會?在鎮上多留，一下學?就?邁著腿跑了回來，兩人?匆匆和前院的眾人?問了聲好，氣都沒喘勻就?往後院跑。
“你倆是狗鼻子啊，聞著味兒就?來了。”面前這一批小餅幹是剛烤好的，要是吃下去嘴都要燒出一個泡。葉瀾趕緊攔住他們的手，讓他們吃之前的，“怎麽樣？好吃嗎。”
“好吃，比之前烤的那些好吃太多了！”
秦時予這話說得直接，就?差說之前做的實在難吃了，秦時月則是幫著打圓場，“以前的就?比這些差了一點。”小丫頭用大拇指在小拇指上比劃一下。
情商高低一見高下。葉瀾笑著摸摸小丫頭的腦袋，叫他們少吃點，免得晚些時候吃不下飯，“端出去給阿翁阿奶他們也嘗嘗，外頭還有桑葚茶，你們不要多喝，怕你們晚上睡不著覺。”
正如葉瀾所想，小孩對勞什子烏黑糕不敢興趣，只一個勁吃餅幹，看來餅幹能得小孩的心意。
如此以來餅幹和烏黑糕都能定下售賣，葉瀾做好這些，叮囑孩子們不許多吃後便沒有多留的打算，收拾完就?準備回村子裏。次日她來得比往日更早，畢竟人?手就?這麽多，要做的東西更多。
店裏一上新，好奇的人?更多。她提前切碎了一些供大家品嘗，趁這個時候介紹，“這是烏黑糕，用黑豆黑米黑芝麻還有桑葚做的，美容養顏，健康烏發，吃了對身體好；還有這小餅幹，孩子愛吃，一口一個十分酥脆。這兩樣都可以放上一段時間?，不用擔心吃不完會?壞。”
吃不完倒不必擔心，他們更怕孩子管不住嘴，這樣的一袋“餅幹”更好，時不時拿出一兩塊給孩子解解癮即可。一袋裏面十二枚，才只要十文?錢，不少大人?都會?捎上一袋給孩子吃。
鋪子裏熱鬧十分，葉瀾根本?忙不過?來，她光是介紹就?說得口幹舌燥，偏抽不出一點時間?來喝水。這廂試吃的餅幹又沒了，她趕忙從櫥櫃裏取出幾枚掰成小塊供客人?品嘗，“可以先嘗嘗，都是新品……”
一擡頭，葉瀾臉上的笑有一瞬間?僵滯。
面前之人?正是前兩日在鎮口險些撞上的男人?。來者身上穿著並不算差，想來家裏也是有點錢的，只不過?沒有貴公子的氣勢，整個人?吊兒郎當的，瞧著就?是一地痞流氓。那對狹長又細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葉瀾，視線也像是蛇一般在她身上游移，濕冷、粘膩，看得人?心裏直發毛。他將那最後一塊餅幹拋入嘴裏，斜嘴邊嚼邊笑，“小娘子不記得我了？”
這陰惻惻的眼神?不免讓葉瀾想起先前在鎮子口碰上他的那次。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，此番也不例外。
這人?顯然是朝著她來的，鋪子內人?這麽多，邊上又有不少自己人?，葉瀾並不怎麽害怕。神?情些許松懈下來，視線也大膽起來，她將當家的氣勢使出來，淡笑回應，“客人?此話說的，我這鋪子裏日日來這麽多父老鄉親，我就?算記性好也不至於?人?人?識得。嘶，倒是有這麽幾位出手闊綽的客人?，一買就?是許多，不過?我怎麽記得裏頭好像沒有公子的面龐呢。”
男人?顯然有備而來，並不順著葉瀾的話茬，而是道，“是麽？夜裏你可不是這樣說的。”
這話猶如一個雷，鋪子內都好似安靜了一瞬，接著大家夥的視線都若有似無地往此處飄。葉瀾現在也明?白?了對方的意圖，腦中立馬開始思考對策，眼神?也變得銳利，“哦？是嗎，我與你素不相識，何來的交流？”
“‘素不相識’？我可知你姓葉名瀾，家住桃源村，我前些日子才去過?，就?連你家的榻都躺了。”
“那我可要報官才行了，同我有過?接觸的人?都曉得，我平日裏不是在鋪子裏就?是同我爹嬸子在一起，你對我家如此了解，怕是趁我家中沒人?悄悄潛進去了吧？”葉瀾提高了音量，“大家夥可得記住這張臉，若是我家少了錢財，報官之後諸位可都是我的證人?。”
人?群中有認出男人?來的，紛紛開始竊竊私語。
似是想到葉瀾會?有如此反應，男人?絲毫不慌亂，一張嘴盡往外吐些顛三?倒四的話，“好啊，報官就?報官，讓大家夥都聽?聽?你是怎樣一個蕩.婦。誰說你和旁人?時時刻刻待在一起，不然我真要以為你有讓人?偷聽?的怪癖。小娘子下床就?不認人?的毛病還真是叫人?傷心，不過?誰讓我是真喜歡你，只要你同你相公和離，我吃點虧不算什麽。”說著就?要越過?櫥櫃去摸葉瀾的手，被她靈巧躲開。
“真是好大一張臉，竟然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來。”葉瀾狀似在他身下掃過?一眼，對方此時被她盯得不自在，攏了攏腿，視線都有些躲閃。但她根本?沒有放過?的意思，繼續道，“比雞兒還小的東西，竟敢在我這兒耍威風，怕是不想要了，想讓我用刀幫你斬去這惡心東西！”
葉瀾對此人?不熟悉，方敏卻是曉得的。這人?叫“賴豪”，大家夥私底下都稱他為“賴皮蛇”，只因他是個不學?無術的壞東西，盡幹些調戲婦女的臟事，偏偏家中有些小錢，出了事便用錢來擺平，眾人?不敢如何他，只能盡量躲著。
誰料現在直接鬧到了鋪子裏，這下哪有等著被欺負的道理，方敏抄起竹夾又覺得不夠，轉而進屋拿了灑掃用的竹掃帚，跑出櫥櫃後就?朝著那人?直直打了下去，“滾滾滾，上回就?該讓牛車撞死你，免得留下你這個禍害，把鎮子攪得烏煙瘴氣。個成了精的□□，哪來的臉說這些話，還跟秦大哥比，就?不怕他把你打成□□幹！若是缺錢就?拿上個破碗上街乞討去，別打攪我們家的生意。”
方敏砸了兩下還沒過?癮，反倒是被賴豪扯走了掃帚。潑皮被打疼了，面目猙獰要對她動手。場面一時混亂，不少客人?都跑出了鋪子，更有圍在外面看熱鬧的一群人?。
個個位置都站滿了人?，從櫥櫃裏出去的位置被人?堵住，葉瀾想出去都出不得。賴豪可不是什麽正人?君子，打女人?的事是幹得出來的，眼看被他奪走的掃帚就?要落在方敏身上，趙子淮及時穿過?人?群將她護住。
“我已告知街使，人?即刻就?到，你攪亂市容擾人?生意，還敢在這兒胡作非為？！”
話音剛落，葉實就?帶著棍棒、拖著外邊供客歇息的凳子走了進來，他先遞給葉瀾一個眼神?，隨後舉起那嵌了鐵的棍棒就?砸碎一張椅子示眾，“鬧什麽鬧？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！擾亂市容，按令罰銀子五兩，還有鞭刑十道！要買東西的買，不買的少看熱鬧，趕緊滾蛋！”
賴豪此番就?是為了把場面鬧大，既然目的已經達到，他便陰笑著拍了拍身上那莫須有的灰，深深看了一眼葉瀾後朝外走去。
生意顯然是被影響到了，待結束今日的買賣，眾人?便圍在一起商量對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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